诺丁的跑道黄昏的体育场空旷下来,橡胶跑道在夕照里蒸腾着白日的余温。我独自站在起跑线前,忽然想起诺丁——那个总在哲学课上沉默的英国交换生。他说过,体育场是城市的子宫,每

诺丁的跑道
黄昏的体育场空旷下来,橡胶跑道在夕照里蒸腾着白日的余温。我独自站在起跑线前,忽然想起诺丁——那个总在哲学课上沉默的英国交换生。他说过,体育场是城市的子宫,每个人都在这里重新诞生。
起跑。风灌进耳朵,世界只剩下呼吸和心跳。第一圈是混沌的,肌肉在抗议,像诺丁第一次用中文发言时那些破碎的词语。他在论文里写:“身体是未完成的哲学。”此刻我忽然懂了——当乳酸开始堆积,当意识开始模糊,身体才真正开始思考。
第二圈进入某种节奏。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,像孤独的节拍器。诺丁曾说,跑道是个莫比乌斯环,起点即是终点。那时我们争论不休,此刻却在这循环中印证:每一次触地都是告别,每一次摆臂都是新生。体育从不是直线的征服,而是与永恒循环的和解。
最后一百米,视野开始摇晃。看台、晚霞、远山融化成流动的色彩。我想起诺丁离开前那个下午,我们在同一个弯道散步。“你知道吗?”他指着跑道说,“这里最像人生——看似在追逐什么,其实只是在完成一个又一个圆圈。”
冲线。夕阳正好沉到看台后方。我撑着膝盖喘息,汗滴在跑道上拓出小小的深色圆斑。体育场亮起夜灯,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。或许诺丁是对的:我们奔跑,不是为了抵达某个地方,而是为了在循环中,遇见那个不断重生的自己。
远处传来隐约的球类撞击声,像这座城市的心跳。我慢慢走上看台,在最高处坐下。跑道在暮色中泛着微光,依然空无一人,又仿佛挤满了所有曾经在此奔跑的灵魂。